秦姝愣了片刻,转过身看着陆之珩渐行渐远的身影,心中怅然。
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,从前她费尽心思想要与他并肩,可他的脚步却不肯为了自己而停留。如今她不过是个卑微的表姑娘,他更不会多看她一眼。
等到四月孝期一满,母亲和姨母便会为她张罗婚事,到时候她就可以离开尚书府,和母亲在外头置个宅子,安心待嫁,往后再也不会和陆之珩碰面了。
秦姝抬起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,心里的阴霾瞬间消散。待出了尚书府,她和母亲便能自在许多,不必再去讨好谁,也不必再看谁的脸色过日子。
深深地呼出一口气,好似空气中都散发着几许自由的气息。秦姝抱着书,步伐轻快地走进了藏书阁。
陆之珩浑身散发着冷凝的气息,回到浮光院后,墨江迎上前来,告诉他二公子陆之衍已经在花厅里等了许久了。
「知道了,请二弟去书房吧。」陆之珩脚步未停,步伐稳健地朝书房走去。
尚书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各院男丁的书房,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。即便是陆之衍,未经允许,也不会私下进陆之珩的书房,因此他识趣地坐在花厅里等着。
不到一杯茶的功夫,陆之衍就在墨江的带领下来到了书房。陆之珩正坐在案桌前翻阅公文,见陆之衍来了,温声问道:「二弟寻我何事?」
陆之衍走到桌前坐下,从袖中拿出两本书递给他,羞涩且真诚地说道:「上次大哥借我的书都看完了,昨日夫子还夸我进步很多。我自己知道,与大哥相比,我实在差的远。」
「不要妄自菲薄,你天资聪颖,若能心无旁骛,明年的会试自然不成问题。」说着,陆之珩意有所指地看着他,眼中多了几分探究。
被点破的陆之衍突然就红了脸。见状,陆之衍好心劝道:「无论你有什么心思,也该明白,当下什么最为重要。若是耽误了科考,便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。」
听了陆之珩的话,陆之衍又羞又愧,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:「大哥说的我都明白,只是我心中烦忧,每每想起,都难以静下心来。」
「二弟为何烦忧?」陆之珩将手中公文合起,放在一边,耐着性子看着他。
「我……不怕大哥笑话,我心中爱慕一位女子,可母亲却不肯成全,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,所以时常为此烦忧。」陆之衍羞涩地说起自己的心事。
「你爱慕谁?二叔可知道?」陆之珩看着他羞涩的面容,心里闷闷的,有股说不出缘由的沉闷。
「我不敢告诉父亲。从小他就对我及其严苛,有大哥哥这样优秀的侄子在跟前,父亲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,他若知道我心中有杂念,只怕表妹的处境会更加艰难。」
听了陆之衍懊恼的话,陆之珩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。「你爱慕的是秦家姑娘?」
「大哥也知道表妹?」陆之衍有些意外地看着他,没想到大哥竟然也会认识秦姝。
「前几日在祖母那里见过一回。」陆之珩神色淡淡的回答着,脑海里却回想起了两人相遇的场景。秦姝的娇弱羞怯,畏缩避让,一举一动竟然清晰无比。
想到此处,陆之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。陆之衍笑着继续说道:「表妹温柔乖巧,又心思细腻,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。她身世凄凉,我真希望能护她一辈子。」
想到第一次见到秦姝的场景,想起她娇柔的笑靥,陆之衍心中忍不住急促地跳动中,面上也露出了甜蜜的笑意。
而陆之珩见了,却觉得这笑有些晃眼。秦姝那样的女子,的确美得叫人见之难忘,可也仅此而已。她那样的出身,美貌却成了无用的东西。
「秦家是商户出身,即便秦姑娘是二婶的侄女,也不可能嫁进尚书府来做当家主母的,除非她愿意委身做妾,否则二叔和二婶是绝不会同意的。」
陆之珩冷漠的分析却让陷入甜蜜回忆的陆之珩白了脸。他愤愤不平地说道:「不,表妹那样好,我怎会委屈她做妾?」
可一想到母亲不赞同的神色,陆之衍又泄了气般垮下了肩膀。
「二弟,你我这样的出身,有些事便不可能随心所欲。你既不愿委屈秦姑娘,又不能改变现实,何不放手?有二婶为她筹谋,将来必能有个好归宿。」
听着陆之珩冷静至极的分析,陆之衍无力地抬起眼看着他,丧气地说道:「大哥,我知道你说的都对,可我真的很喜欢表妹。难道我真的不能改变现状吗?如果我会试取得功名,父亲会不会答应我的请求?」
「你该知道,陆家有多重视门楣。你若是得了功名,二叔和二婶只会对你有更多期望。除非秦姑娘做妾,否则这件事不会有转圜的馀地。」
陆之珩清晰地点破了他的幻想,有些同情地看着他,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,温柔地拍了拍陆之衍的肩膀安慰道:「当务之急还是一心准备会试,这些事多想无用。若因为此事误了会试,秦姑娘母女只怕要流落在外了。」
听了陆之珩的话,陆之衍苦笑着点了点头。大哥说的对,这也是他的顾忌。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番思慕就害得表妹无枝可依。
陆之衍很快就起身告辞了,他走后陆之珩重新拾起了公文,却意外地心烦意乱。公文上的字,他竟一个也看不进去。
他懊恼地叹了口气,将公文扔到一边,起身走到窗前,看着窗外的翠竹,陷入了长久的沉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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